第11章 偷人
夜已深沉，草虫微吟。
吴月娘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中间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西门庆，沉思犹豫了良久，终于落下了一子。
“娘子，你下这里，那官人我可要吃子了哦。”说着，西门庆刚要落子。吴月娘一把抢过西门庆手中的棋子，娇柔的道：“这一回不算，这一回不算。”
西门庆端起手边的一杯酒，轻呷了一口，笑道：“落子无悔，娘子如何能耍赖啊？”
“落子无悔那说的是你们大丈夫，奴家只是个小女人，可以悔的，可以悔的。”吴月娘一面撒娇一面将自己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取回。
西门庆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娘子，最近可曾听闻紫石街上搬来了什么人家吗？”
吴月娘一愣，思索了片刻，道：“未曾闻听。不知大官人问的是谁？”
西门庆本来是想打听一下武大郎和他近乎白捡的老婆潘金莲是否已经从清河县搬了过来。无论怎么说，武大郎和潘金莲是改变了他人生的两个重要人物，他不得不关心一下。吴月娘忽然想到，莫非是紫石街又搬了哪家的媳妇喜欢偷汉子吗？好了，老娘明日里便让春梅去打听一番才好。
夫妻二人正在吃酒对弈的时候，一个小厮在房门外喊道：“大官人，春梅姐姐回来了。”
西门庆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身干练装扮的庞春梅从外面进得房来，对西门庆道：“大官人，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得妥当了。”
西门庆又端起酒杯，送到嘴边，没有喝，道：“马掌柜的侄子的装扮如何？是否已经连夜去了清河县啊？”
小丫头庞春梅跑得气喘吁吁，进得门来，便一直喘着粗气。因为他们这要说的是机密之事，所以不相干的人一个也是没有，吴月娘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庞春梅，道：“不急不急，慢慢来说。”
“谢谢夫人．”庞春梅接过吴月娘的茶水，牛饮了一番，喘顺了气，立时又展现出伶牙俐齿的一面，道：“马掌柜侄子的装扮是奴婢给装的，腿是瘸的，脸上还粘了痦子，保管那两个乞丐辨认不出。今日旁晚，城门还没关时，那两个从寿张请来的乞丐便入了城，马掌柜的侄子没有入城，直接去了清河。”
西门庆微微颔首，又问道：“这两个乞丐在方奎家门前斗殴，是否将方奎的胞弟方仁和方家的一部分家丁仆人引了出来瞧热闹啊？”
庞春梅俏皮的一笑，道：“大官人，您真是真机妙算，就似．”庞春梅俏丽的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就似戏台上的长胡子先生。”
西门庆笑道：“好了，直说吧。”
庞春梅抿了抿嘴笑道：“都出来了。大官人您想啊，这方家在阳谷县横行的惯了，有谁敢在他们家门前放肆？再者前些时日不是在两个乞丐在栽了面子吗？这番又有两个乞丐在他们家门前打架，这方家的人如何受得住啊？当下家里的家丁仆人出来了十几个，将这两个乞丐围在中间一顿胖揍，还说什么，真以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如果不是围观的人多了，又有前番那两个乞丐的事，估摸着这两个乞丐要被打死——”
西门庆截断庞春梅的话，问道：“那两个乞丐没甚事吧？”
“没事。”
“那答应他们的银钱是怎么给他们的？他们没瞧见你吧？”
“马掌柜的侄子和他们说好了，事情办妥当了，让他们去紫石街的土地庙的石像后面取银子。所以他们两个办成了事，便去那里取走银子。”
西门庆听完了庞春梅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好了，春梅你先去休息吧。”
西门庆的整套计划，吴月娘当然是知道的，她听了庞春梅的话后，对西门庆道：“大官人，那个偷儿能将小李家的娘俩偷出来吗？”
“凭着他的能耐，没有一点的问题。”
吴月娘道：“既然大官人这般的信得着这个偷儿，何必还要马掌柜的侄子去寿张请人来方家门前闹事呢？”
西门庆摸着鼻子道：“娘子，我是不放心啊。既然要救人，就不能出纰漏，不能打蛇不成还被蛇咬。对了，娘子，这马掌柜的侄子刚来阳谷几天？”
吴月娘道：“不长，这马掌柜的侄子原本是跟着马掌柜在清河那边的药店学手艺的。可是马掌柜怕他这侄子跟着自己学不成手艺，所以就送阳谷县来了。来的时日也不长，听春梅说，也就十几天吧，再说春梅又让马掌柜的侄子改了装扮，脸上又粘了痦子，又扮了瘸子，再说这两个乞丐又是从寿张县请来的，估计他们决然是认不得这马掌柜的侄子的。”
这些事情都是西门庆筹划的，他这样筹划正是想到，一旦方奎得知家中有两个人被偷了，一定会疯也似的将阳谷县翻个个的来搜找，只有做得天衣无缝，才能让方奎查找不出，才能避免打蛇不成被蛇咬。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西门平安领着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进来，笑嘻嘻的道：“大官人，小的偷出来了。”
吴月娘见那小丫头生得伶俐可爱，只是一双大眼睛中透出的满是惊慌恐惧。吴月娘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那小丫头，笑道：“这般惹人爱的丫头——”看了一眼西门庆：“奴家真是欢喜的紧，要不就给了奴家做女儿吧。”说到这里，吴月娘不禁鼻子酸了起来，原来她先也有过怀过一个胎儿，后来流产了，听说还是个小子，如今见了这丫头，虽说心中觉着有些怪怪的，也不免悲从中来。
那小丫头怯怯的说道：“不，俺有娘。”
西门庆没有理会吴月娘心中的那点小九九，问平安道：“大得出得来吗？”
西门平安笑道：“大官人，您老是没瞧那偷儿的手段，那翻墙越户，就似走平地似的，那手段真是了得。瞧这手段，大的保管出得来。”
西门庆看了看西门平安的身后，问道：“那人呢？”
“哦，是这样的，”西门平安道：“玳安在那里候着，不一会儿就会来的。”
西门庆思索了片刻，道：“等待会儿玳安他们回来了，你去趟怡红院，知会一声老爷，说这边成了。”
“好咧。”西门平安说着便要走。“等等，”西门庆道：“你去怡红院的时候不要直接上楼，等老爷更衣（上厕所）的时候，你悄悄的说一声便成了，记住，万万不可让方奎或者是知县相公他们瞧见，知道了吗？”
西门平安道：“大官人放心，小的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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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中间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西门庆，沉思犹豫了良久，终于落下了一子。
“娘子，你下这里，那官人我可要吃子了哦。”说着，西门庆刚要落子。吴月娘一把抢过西门庆手中的棋子，娇柔的道：“这一回不算，这一回不算。”
西门庆端起手边的一杯酒，轻呷了一口，笑道：“落子无悔，娘子如何能耍赖啊？”
“落子无悔那说的是你们大丈夫，奴家只是个小女人，可以悔的，可以悔的。”吴月娘一面撒娇一面将自己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取回。
西门庆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娘子，最近可曾听闻紫石街上搬来了什么人家吗？”
吴月娘一愣，思索了片刻，道：“未曾闻听。不知大官人问的是谁？”
西门庆本来是想打听一下武大郎和他近乎白捡的老婆潘金莲是否已经从清河县搬了过来。无论怎么说，武大郎和潘金莲是改变了他人生的两个重要人物，他不得不关心一下。吴月娘忽然想到，莫非是紫石街又搬了哪家的媳妇喜欢偷汉子吗？好了，老娘明日里便让春梅去打听一番才好。
夫妻二人正在吃酒对弈的时候，一个小厮在房门外喊道：“大官人，春梅姐姐回来了。”
西门庆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身干练装扮的庞春梅从外面进得房来，对西门庆道：“大官人，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得妥当了。”
西门庆又端起酒杯，送到嘴边，没有喝，道：“马掌柜的侄子的装扮如何？是否已经连夜去了清河县啊？”
小丫头庞春梅跑得气喘吁吁，进得门来，便一直喘着粗气。因为他们这要说的是机密之事，所以不相干的人一个也是没有，吴月娘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庞春梅，道：“不急不急，慢慢来说。”
“谢谢夫人．”庞春梅接过吴月娘的茶水，牛饮了一番，喘顺了气，立时又展现出伶牙俐齿的一面，道：“马掌柜侄子的装扮是奴婢给装的，腿是瘸的，脸上还粘了痦子，保管那两个乞丐辨认不出。今日旁晚，城门还没关时，那两个从寿张请来的乞丐便入了城，马掌柜的侄子没有入城，直接去了清河。”
西门庆微微颔首，又问道：“这两个乞丐在方奎家门前斗殴，是否将方奎的胞弟方仁和方家的一部分家丁仆人引了出来瞧热闹啊？”
庞春梅俏皮的一笑，道：“大官人，您真是真机妙算，就似．”庞春梅俏丽的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就似戏台上的长胡子先生。”
西门庆笑道：“好了，直说吧。”
庞春梅抿了抿嘴笑道：“都出来了。大官人您想啊，这方家在阳谷县横行的惯了，有谁敢在他们家门前放肆？再者前些时日不是在两个乞丐在栽了面子吗？这番又有两个乞丐在他们家门前打架，这方家的人如何受得住啊？当下家里的家丁仆人出来了十几个，将这两个乞丐围在中间一顿胖揍，还说什么，真以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如果不是围观的人多了，又有前番那两个乞丐的事，估摸着这两个乞丐要被打死——”
西门庆截断庞春梅的话，问道：“那两个乞丐没甚事吧？”
“没事。”
“那答应他们的银钱是怎么给他们的？他们没瞧见你吧？”
“马掌柜的侄子和他们说好了，事情办妥当了，让他们去紫石街的土地庙的石像后面取银子。所以他们两个办成了事，便去那里取走银子。”
西门庆听完了庞春梅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好了，春梅你先去休息吧。”
西门庆的整套计划，吴月娘当然是知道的，她听了庞春梅的话后，对西门庆道：“大官人，那个偷儿能将小李家的娘俩偷出来吗？”
“凭着他的能耐，没有一点的问题。”
吴月娘道：“既然大官人这般的信得着这个偷儿，何必还要马掌柜的侄子去寿张请人来方家门前闹事呢？”
西门庆摸着鼻子道：“娘子，我是不放心啊。既然要救人，就不能出纰漏，不能打蛇不成还被蛇咬。对了，娘子，这马掌柜的侄子刚来阳谷几天？”
吴月娘道：“不长，这马掌柜的侄子原本是跟着马掌柜在清河那边的药店学手艺的。可是马掌柜怕他这侄子跟着自己学不成手艺，所以就送阳谷县来了。来的时日也不长，听春梅说，也就十几天吧，再说春梅又让马掌柜的侄子改了装扮，脸上又粘了痦子，又扮了瘸子，再说这两个乞丐又是从寿张县请来的，估计他们决然是认不得这马掌柜的侄子的。”
这些事情都是西门庆筹划的，他这样筹划正是想到，一旦方奎得知家中有两个人被偷了，一定会疯也似的将阳谷县翻个个的来搜找，只有做得天衣无缝，才能让方奎查找不出，才能避免打蛇不成被蛇咬。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西门平安领着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进来，笑嘻嘻的道：“大官人，小的偷出来了。”
吴月娘见那小丫头生得伶俐可爱，只是一双大眼睛中透出的满是惊慌恐惧。吴月娘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那小丫头，笑道：“这般惹人爱的丫头——”看了一眼西门庆：“奴家真是欢喜的紧，要不就给了奴家做女儿吧。”说到这里，吴月娘不禁鼻子酸了起来，原来她先也有过怀过一个胎儿，后来流产了，听说还是个小子，如今见了这丫头，虽说心中觉着有些怪怪的，也不免悲从中来。
那小丫头怯怯的说道：“不，俺有娘。”
西门庆没有理会吴月娘心中的那点小九九，问平安道：“大得出得来吗？”
西门平安笑道：“大官人，您老是没瞧那偷儿的手段，那翻墙越户，就似走平地似的，那手段真是了得。瞧这手段，大的保管出得来。”
西门庆看了看西门平安的身后，问道：“那人呢？”
“哦，是这样的，”西门平安道：“玳安在那里候着，不一会儿就会来的。”
西门庆思索了片刻，道：“等待会儿玳安他们回来了，你去趟怡红院，知会一声老爷，说这边成了。”
“好咧。”西门平安说着便要走。“等等，”西门庆道：“你去怡红院的时候不要直接上楼，等老爷更衣（上厕所）的时候，你悄悄的说一声便成了，记住，万万不可让方奎或者是知县相公他们瞧见，知道了吗？”
西门平安道：“大官人放心，小的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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