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_重生成暴君掌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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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佩剑上朝,乃宫中大忌。

  太子携匕首入宫,还刺伤了怀有自己骨肉的狄女,此事一传到梁王耳中,梁王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若非宫人搀扶,已经栽进雪地里了。

  “怎么就……就……”梁王眼前一阵阵发黑。

  先前在朝堂之上,穆如期污蔑九王爷穆如归之事,好不容易用“禁足一月”的惩罚敷衍下来,现下又多了条带匕首入宫,且把人刺伤的罪状,这还怎么包庇?!

  “他是要将朕气死啊!”梁王扶着长忠的手,颓然叹息,“曾几何时,他是朕心中最适合继承皇位的皇子,如今……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真是……真是……荒唐!”

  “难道朕这些年都看错了吗?难道五皇子……”

  长忠闻言,连忙屏退侍从,凑到梁王面前,悄声道:“陛下,五皇子身体里流着的,可是狄人的血啊!”

  梁王静默不语。

  长忠悄悄打量着梁王的神情,暗自揣测帝王心意。

  远处的宫墙下,宫女太监们匆匆而过,手里端着染血的铜盆与帕子。

  “知道旭儿身体里流着狄人的血的,又有几个人呢?”梁王瞳孔微缩,目光落在那些宫女太监身上,“悦姬如何了?”

  “已经被就近安置在了偏殿里,太医也去了。”

  “她腹中怀着的,到底是我皇室血脉。”梁王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当年旭儿的生母也是这般……”

  “陛下!”眼见梁王要吐露过去,长忠慌张地开口,“隔墙有耳!”

  梁王恍惚一瞬,见身边侍从除了长忠,都已经退到十步以外,便缓缓摇头:“罢了,既然太子犯错,就让他在东宫好好反思,年前的祭礼,都由旭儿操办吧。”

  “奴才知道了。”长忠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心知,梁王心里的天平已经不再向太子倾斜,“那王爷和小侯爷那边……”

  “太子禁足,就算夏荣山的小子去太学,又能如何?”梁王身心俱疲,已经无暇顾及先前的赐婚,扶着长忠的手,继续往前走,“去皇后宫中吧,朕有许多话要同她说。”

  “摆驾凤栖宫!”

  …………

  ——啪!

  凤栖宫里的秦皇后,失手打碎了茶盏,发间的金步摇叮铃作响。

  跪在地上的宫女哭着说:“皇后娘娘,奴婢听得真真的……太子殿下诬陷九王爷不成,在金銮殿外,用匕首刺杀了怀有身孕的狄女,陛下震怒,责令太子殿下在东宫中闭门自醒,禁足一月不得出啊!”

  秦皇后跌坐在美人榻上,喃喃自语:“本宫的皇儿怎么会诬陷九王爷?”

  “皇后娘娘,您快想想办法,救救太子殿下吧!”宫女继续哭诉,“禁足一月,殿下就不能同九王爷一起去嘉兴关,年终的祭礼也参加不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本宫又有什么办法?”秦皇后颤抖着拔去发间的金步摇,“来人,为本宫更衣。”

  为今之计,只有脱簪请罪,以求陛下宽恕罢了。

  “皇后娘娘!”凤栖宫外又跑进来一个小宫女,慌里慌张地跪下,“陛下……陛下来了!”

  秦皇后手里的金步摇跌落在地。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您快拿个主意啊!”

  秦皇后在宫女的惊呼声里,拆去了发间所有配饰:“还能如何?”

  她赤足走到凤栖宫前,面向梁王仪仗,苦笑着跪拜在地。

  冰冷的雪花落在秦皇后瘦弱的肩上,也融化在悦姬鲜血淋漓的指尖。

  她已经被抬进了偏殿,宫人们一盆接着一盆血水往外搬。

  意识游离之际,悦姬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言裕华的时候,她掀开青色的帷帐,忐忑又不安地探出头去。

  脱去银甲的将军端坐在屋内,盯着手中茶盏,目不斜视。

  悦姬的目光从此就落在言裕华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我不后悔。”她喃喃自语,“若能以此扳倒太子,大仇得报,我……我不后悔。”

  宫中之事,直至傍晚时分,才传到侯府中。

  夏朝生刚醒没多久,散着发靠在穆如归的怀里打盹。

  他纤细的手指在男人伤痕遍布的右手上游走,像一只雪白的蝴蝶,抖动着脆弱而美丽的翅膀。

  “王爷,宫中出事了。”来禀报的,是许久未曾出现的黑七。

  “太子殿下被禁足后,不知怎么的,竟然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将悦姬刺倒于地。”

  “啊?!”懒洋洋歪着的夏朝生猛地惊醒,焦急地问,“悦姬如何了?”

  黑七顿了顿:“回王妃的话,悦姬身受重伤,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人也流了很多血,属下回来时,听说太医们将她的命勉强吊住,至于能不能熬过今晚,就要看造化了。”

  夏朝生听得心脏砰砰直跳。

  悦姬入宫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如今悦姬蒙难,他难逃其咎。

  “与你无关。”穆如归察觉出夏朝生的异样,拧眉低头,“她入宫前,曾见过我一面。”

  “嗯?”

  “那柄刺入悦姬腹中的匕首,是她尚在太子身边时,太子随手赏赐的。”穆如归叹了口气,将夏朝生搂在怀里,“你有你的计划,她也有她的。”

  亲手报仇,远比借他人之手痛快。

  “她果然不想要太子的孩子……”夏朝生揪着穆如归的衣领,头疼地咳嗽。

  换了他,前世吃下易子药后,如果也不幸怀上穆如期的孩子,怕是会生不如此,做出和悦姬一样的选择。

  “她不求活命。”穆如归捏了捏夏朝生纤细的腰,俯首在他耳边呢喃,“她求……报仇。”

  夏朝生浑身一震,耳边泛起麻痒的同时,心揪成了一团。

  悦姬所求,何尝不是他之所求?

  前世血海深仇,今生即便未曾发生,他依旧是恨的。

  夏朝生知道,就算改变了命运,穆如期也丝毫未变——前世,他可以灭夏氏满门,今生,他照例可以为了名声,将怀有自己骨肉的悦姬扔入河中,杀人灭口。

  所有阻碍穆如期登上皇位的人,所有能被穆如期利用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只要穆如期还是东宫太子,镇国侯府就没有安宁的日子。

  夏朝生想得太过入神,没发现自己将穆如归的手指捏红了。

  穆如归也不在意,由着他捏,低头轻唤:“朝生。”

  “九叔……”夏朝生堪堪回神,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继而疲惫地将额头抵在穆如归的肩头。

  前世太多事,他困于东宫,未能参与,今生改变了命运,万事万物又走向不同的结局。

  即便现下太子失势,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夏朝生不敢大意。

  “九叔,你说悦姬之事,陛下会如何处置?”

  “太子毕竟是太子。”穆如归替他穿衣,沉声道,“悦姬又是狄人。”

  言下之意,就算太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梁王也不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问题出在那柄匕首上。”

  夏朝生深以为然:“配剑入宫,自古以来,就是宫中大忌,如若发现,等同谋反。”

  “我记得史书中记载,前朝的一位权臣,因早朝前,无意中将裁纸刀塞入袖中,山呼万岁时落出,当场就被那时的君王株连了九族。”

  穆如期身为皇子,自然不可能被株连九族,只是先前的“禁足一月”,定然不再适用。

  “不必你我操心。”穆如归单膝跪地,替夏朝生套上鹿皮短靴,“五皇子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伸长胳膊,勾住穆如归的脖子,顺势起身:“也是,五皇子殿下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吧?说不准……”

  “还不够。”

  “不够?”

  “嗯。”

  “……也是。”夏朝生思忖片刻,深以为然,“梁王宠信太子多年,五皇子殿下再怎么弹劾,梁王也不会这么轻易将其废黜。”

  “小侯爷。”夏花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该喝药了。”

  那一碗夏朝生午睡前没煎好的药,现在总算是煎好了。

  他瘪了瘪嘴,将吃剩下的糕点全部抓在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只能吃两块。”穆如归趁夏朝生不备,忍笑将他手里的糕点抢走,“回王府,我再给你买。”

  夏朝生苦着一张脸,哪里顾得上只能吃两块?

  他将剩下的糕点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压制住苦味后,深吸了一口气:“好苦啊。”

  “良药苦口。”穆如归的大手滑到他的后颈边,耳边忽然响起大夫说过的话——王妃寿数不过五载。

  五载……

  穆如归的心狠狠一痛,仓惶收手,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袖笼。

  “九叔?”

  “无事。”穆如归垂下眼帘,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

  他也不多问,裹上披风,和穆如归一道去见爹娘。

  一路上,夏朝生瞧见不少扛着箱子,累得气喘吁吁的侍从。

  穆如归低声解释:“三朝回门的贺礼。”

  竟是赶在他们回府前,全送了过来。

  夏朝生不由握紧了穆如归的手:“九叔,谢谢你。”

  “你我之间,为何总要言谢?”穆如归冷了脸,漆黑的眼睛里盘旋着两点寒芒。

  偏偏夏朝生不怕,还凑过去,笑眯眯地抱住九叔的手臂,摇啊摇。

  穆如归紧绷的脸迅速僵硬,撇开脸,不肯让他瞧见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咳咳。”推门而出的夏荣山刚好看见这一幕,气恼地咳嗽起来。

  成何体统,真真是成何体统!

  他的生儿,以前生气都要别人哄,现在居然要哄冷着脸的九王爷?

  镇国侯要气死了。

  “爹?”夏朝生循声回头。

  “你过来。”夏荣山忍着怒火,负手站在屋前,对穆如归怒目而视,“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他眨眨眼,恋恋不舍地松开抓着九叔胳膊的手,快步走到镇国侯面前:“爹,可有事吩咐?”

  “没嫁的时候,瞧你挺有主意。”夏荣山没好气地用手指戳夏朝生的额头,当然没用力气,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怎么一去王府,就把爹跟你说过的话忘了?”

  “你是我夏荣山的儿子,就算嫁进王府,也得九王爷哄着你,而不是你哄着九王爷!”

  夏朝生听得面颊发红,眼神游离地为自己辩解:“爹,王爷待我很好,我……我也没哄他。”

  那能算哄吗?

  那……明明是撒娇。

  “爹,我和王爷用完晚膳就要回王府了。”眼见夏荣山又张开嘴,夏朝生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时辰不早了,请爹同我们一起去用膳。”

  “你呀,你!”夏荣山见状,没好气地拂袖而去,经过穆如归身边的时候,重重地哼了一声。

  “九叔。”夏朝生忍笑拽住穆如归的衣袖,拉着他进了屋。

  镇国侯和夫人皆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用膳的时候,自然又提起了让夏朝生回侯府的事。

  夏朝生假装对桌上的松茸汤产生了兴趣,一边含糊其辞,一边转移话题。

  裴夫人心下了然,他这是不愿意,吃完饭,气回了卧房,唯有夏荣山一直将他们送到侯府外。

  “生儿。”

  冷清的街道上,王府的侍从打着橙红色的灯笼,夏朝生石榴红的披风映着赤色的火光。

  他循声回头,潋滟的灯火在周身跳跃。

  夏荣山一时恍惚,觉得昔日熟悉的稚童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浴火重生的凤鸟。

  “爹?”

  “生儿,爹之前的话,依旧作数。”夏荣山回过神,定定地望着他。

  夏朝生沉默片刻,意识到此次朝堂之变,彻底地改变了夏荣山对太子的看法。

  在世人眼里,大梁太子一直贤明达观,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连镇国侯夏荣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连姬妾腹中的骨肉都谋害,显然阴狠至深。

  夏荣山甚至开始庆幸,当初没有阻拦夏朝生嫁入王府。

  九王爷瞧着凶狠,眼里的情意却浓得化不开。

  只是残了一条腿……

  镇国侯眼底闪过莫名的光,目光从夏朝生身上,隐晦地落在站在马车边,长身玉立的九王爷面上。

  穆如归也在看夏朝生。

  飘摇的烛火柔和了穆如归面上锋利的线条,连眼角尚未消散的伤疤都透出几分缱绻意味来。

  一阵风吹过。

  夏朝生披风上跳跃的火光烧到了穆如归身上。

  暗色衣摆上的金蟒仿佛一瞬间腾空而起,鳞片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威严无端。

  夏荣山的心狠狠一跳,倒退半步,猝然抬眼,目光与穆如归短暂地接触一瞬,隐约明白了什么。

  “生儿……生儿!”

  风停了,穆如归再次隐于黑暗,身上的气势也在北风中消散殆尽。

  一切都像是夏荣山的自作多情。

  “爹?”钻进马车的夏朝生又探出头,“何事?”

  夏荣山愣愣地摆手:“罢了,走吧。”

  夏朝生狐疑地眨了眨眼,放下车帘的时候,又探出头去:“爹,帮我和娘说一声,我走了。”

  “知道了。”夏荣山像是不耐烦,背着手走进了侯府。

  夏朝生这才安心,老老实实地缩回马车内,然后被穆如归抱了个满怀。

  “九叔?”

  “无事。”穆如归的嗓音隐约有些嘶哑,勒在他腰间的手却不断收紧。

  此生不可多得之温暖,终是留在了身边。

  穆如归的心反而愈发沉重。

  他不愿做谋权篡位之人,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长年累月被梁王忌惮,穆如归怎会不防?

  现在朝生成了他的王妃,他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要护住朝生。

  玄甲铁骑的利刃总有一天要面向上京。

  穆如归将脸贴在夏朝生微凉的皮肤上。

  为了朝生……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镇国侯何其心志?方才一眼,必然看出了端倪。

  天坤道人的那句“天生凤命”也仿佛是个预示。

  预示着他将在那条……不被世人理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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