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和歌浴场_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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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和歌浴场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汤池内氤氲的热水漫过颈脖,顾鹤笙尽量舒展身体,希望能借一池温泉扫去疲惫。

  曹达被陆军司令部的宪兵带走,他作为战俘自杀事件的始作俑者将面临军事法庭的裁决,虽然顾鹤笙始终不相信渡边淳会自杀,但整件事的经过他反复核查过,渡边淳私藏枪械被发现,图穷匕见挟持曹达最后畏罪自杀,顾鹤笙找不出任何疑点,只能归结于是一场意外。

  顾鹤笙懊悔自己太大意,最后在渡边淳的房间发现那幅只有脸部的轮廓的肖像,这非但不能证明红鸠的身份反而让他更加神秘。

  同样心力交瘁的还有秦景天,浴帕覆盖在脸上,身体在汤池中随着水波微微起伏,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叶君怡的样子,已经三天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也不清楚陈乔礼的追查进展到什么地步。

  “你在想什么?”顾鹤笙换了一个姿势,看向身旁的秦景天。

  秦景天取下浴帕:“在想曹处长,你说他会怎么样?”

  “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难辞其咎。”

  “站长就不打算保他?”

  “怎么保?”顾鹤笙摇摇头,“私掠财物、虐待战俘、引发哗变再加上现在还死了人,这几顶罪状扣在曹处长头上,站长也是有心无力。”

  “曹处长给了我两根金条。”秦景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他还挺大方,这可是硬通货,现在除了美元就数这个最值钱。”顾鹤笙淡淡一笑。

  “金钱是腐蚀信仰最有效的武器。”

  顾鹤笙一怔,没想到秦景天会说出这样的话,饶有兴致问道:“你的信仰有被腐蚀过吗?”

  “没有!”秦景天斩钉切铁,但明亮的双目中有一丝迷茫,“可我感觉自己在迷失方向,有那么一瞬我不知道为谁而战,我所捍卫的信仰和我效忠的政党正在慢慢改变,从根部开始变质腐朽,曹达只是一个缩影,还有更多像曹达这样的人,他们在加速这个信仰的溃烂。”

  顾鹤笙微微张大嘴,没想到会从秦景天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非常时期你得谨言慎行,就凭你刚才这番话你判你通共都不为过。”

  “我其实接触过共产党。”秦景天直言不讳。

  顾鹤笙再次一愣:“什么时候?”

  “在上大学时我有一位老师,睿智儒雅,知识渊博,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在大时代思潮的涌动下,他是坚定不移的爱国者,是他让我看见了国家的积弱,民众的疾苦,也是他引导我走向信仰之路。”秦景天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是一名共产主义者思想传播者,我从他身上第一次接触到共产主义。”

  顾鹤笙对秦景天愈发好奇:“既然你老师对你言传身教,为什么你没有选择追随他?”

  “我认为三民主义更适合这个国家。”秦景天叹息一声道,“为此我们在关于信仰这个问题上产生过激烈的辩论,最终我们都没有说服对方,老师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选择了和我决裂。”

  顾鹤笙漫不经心问:“你现在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信仰和主义只是一种方式,我和老师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民族强盛而奋斗,历史和时间最终能验证对错。”

  顾鹤笙对秦景天有了重新的认识:“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我心中无愧何惧流言蜚语,袒露心声也会被猜疑,如果这个信仰已经脆弱到这等地步,那我何必再继续坚持下去?”秦景天心平气和道,“假若你真说出去,我顶多失去一位看错的朋友而已。”

  “你当我是朋友?”顾鹤笙笑了笑。

  “难道不是?”秦景天笑着反问。

  顾鹤笙游到秦景天身边,眼前的这个男人远比那些空喊口号而碌碌无为的国民党员信仰更坚定,从某种程度上讲,秦景天是最难对付的敌人,可偏偏自己对他却真有一种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感觉,顾鹤笙心里颇为遗憾,当初如果秦景天所选择的信仰和自己一样该有多好。

  “当然是,何况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看来我们以后得同气连枝才行。”顾鹤笙一边笑一边搂住秦景天肩膀。

  顾鹤笙上半身裸露在汤池外,健硕的身体上布满横七竖八的伤疤,每一道都触目惊心。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秦景天打量那些伤疤。

  “我命大,好几处都险些要了命,好在挺过来了。”顾鹤笙不以为然道。

  “谁留下的?”秦景天指着腹部一道伤疤问。

  “凇泸会战时被日军炮弹击中,还有一块弹片在里面。”顾鹤笙摸了摸伤疤,轻描淡写道。

  “这一处呢?”秦景天的手指移到腰部的伤疤。

  “执行锄奸任务时被日本宪兵队围剿,这儿和这儿中了两枪。”顾鹤笙分别指着腰部和手臂说道,“要不是站长及时带人赶到,我早就以身殉国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动弹,虽保住了命但也留下病根,现在只要遇到刮风下雨腰就疼的直不起来。”

  顾鹤笙身上每一次伤疤在秦景天眼中都是一枚值得尊敬的军功章,只是秦景天有些想不明白,这位满腔热血的赤子为何会变成流连花丛的纨绔。

  “这是……”秦景天的目光定格在顾鹤笙的胸膛,“这是枪伤,而且还是被近距离射击,你能活着真是奇迹。”

  顾鹤笙说到其他处伤疤上多少都带有一丝自豪,唯独胸口这处让他陷入沉默,迟疑了片刻五味陈杂道:“这是一位朋友留下的。”

  “是那位你多年未见的故交?”

  “你怎么知道?”顾鹤笙诧异。

  “上次你提及有朋友来上海时,就流露出期待和茫然,我现在在你眼中又看见相同的东西。”秦景天没有再细问,注视着那处伤疤淡淡说道,“看来你和这位朋友关系很特别,你在意他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有机会也介绍我认识一下。”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是说,一个你没见过人对你胸口开了一枪,然后你还视其为朋友?”

  顾鹤笙苦笑一声:“大致是这样,至少曾经是朋友,不过我现在不敢确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于这次重逢我很矛盾。”

  “什么矛盾?”

  秦景天好奇还想问下去,陈乔礼脱下浴袍走进汤池,顾鹤笙和秦景天的目光不约而同转移到陈乔礼身上。

  和歌浴场。

  陈乔礼经常光顾的日本汤浴,顾鹤笙专门来这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假设,而陈乔礼的出现正好印证了猜想。

  和歌浴场是陈乔礼和暗线交换情报的地方,他会不定期来这里,顾鹤笙想找出这个暗线,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秦景天,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赶回行动队而是接受顾鹤笙邀约的原因。

  “我们在聊顾处长的一位朋友。”秦景天解释道。

  陈乔礼对此毫无兴趣:“听说战俘营出了事?”

  顾鹤笙把大致情况一五一十告诉陈乔礼:“谁曾想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来泡泡澡冲走晦气,好些天没见到陈处长,最近在忙什么?”

  陈乔礼和秦景天双目对视,模棱两可回答道:“我渎职让姜正跑了,打算亡羊补牢看看能不能挽救。”

  “陈处长这么忙还有闲工夫来泡澡?”顾鹤笙随口一问。

  “腿疾犯了疼的受不了。”陈乔礼揉着小腿解释。

  秦景天在一旁岔开话题:“曹处长给了两根金条,让转交给你。”

  “中共都在搞土改到处拉拢人心,他倒好只想着中饱私囊。”陈乔礼一听怒不可遏,“曹达被枪毙一百次也不为过,就是太多像他这样的蛀虫再蚕食党国的根基,长此以往亡国亡党!”

  “金条怎么处置?”秦景天问道。

  “上缴陆军司令部,就当是给曹达定罪的证据。”

  “陈处长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曹达怎么说也是军统内部的人,这关系到军统的颜面,要是曹达被定罪站长也免不了被追责,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陆军司令部送证据,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顾鹤笙连忙劝阻道,“站里上上下下的弟兄往后还怎么看你,要不将金条上缴内务部,内部的问题咱们内部关上门处理,也不至于传出去让人看笑话。”

  陈乔礼想了想,还是觉得顾鹤笙考虑的周全,让人去拿自己的藏酒款待顾鹤笙,顾鹤笙借口自己选酒在行亲自去,借机查看了陈乔礼在浴场的记账,除了浴资外每次都会消费一瓶价格不菲的清酒,可问题是陈乔礼是滴酒不沾的人,而且还不允许行动队的组员在工作时间饮酒,那么这瓶酒就是陈乔礼留给那个暗线的。

  顾鹤笙和秦景天的想法一致,只要确保陈乔礼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或许就有机会见到那名暗线,但结果却出乎两人意料,泡澡、按摩、洗浴直到最后换好衣服走出和歌浴场,陈乔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单独相处过,整个过程中他根本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接触,顾鹤笙和秦景天都暗暗诧异到底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陈乔礼让秦景天送自己回家,顾鹤笙先开车离开,秦景天发现副驾驶位上陈乔礼神色凝重。

  “出了什么事?”秦景天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陈乔礼舔舐嘴唇,声音阴沉低缓:“上海军统站里有潜伏的共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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