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错综复杂_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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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错综复杂

  无端妖冶,终成泉下骷髅;有分功名,自是梦中蝴蝶。

  顾鹤笙提笔揉了揉手腕,纸上是一行行工整的楷书,罚抄书是兄弟二人最头痛的惩罚,比起抄小窗幽记、菜根谭和围炉夜话这些修身养性的书两人更愿意被顾纪棠直接上手打一顿更畅快。

  顾鹤卿的字迹不及顾鹤笙工整可窥其心绪难平,半张纸都没抄完就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叶小姐有问题。”顾鹤卿抬头看向心如止水的顾鹤笙。

  “爹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你干嘛死盯着她不放?”顾鹤笙心无旁骛说道。

  “叶小姐到北平时是我去接的她,中途她提出要去银锭桥吃浆米藕,巧合的是和你们一同到北平的那八名共产党其中之一在当天也去了银锭桥,正好和叶小姐抵达的时间吻合。”顾鹤卿将行李箱的事告之顾鹤笙,“您搞情报经验远比我要丰富,抛开叶小姐与您的关系难道您不会觉得此事可疑。”

  顾鹤笙手微微一抖,笔尖滴墨沾染在刚抄写完的纸上,叶君怡的身份扑朔迷离,每一次自己快要确认又被否定,可正如顾鹤卿所言银锭桥的事的确很反常。

  “就因为一个相同的行李箱你就能判定她是共产党?”顾鹤笙不露声色说道,“谨慎是对的可凡事都有度过了界就是偏执,时刻保持警戒心是好事但你现在的做法和状态我认为很危险,你有权去质疑可疑目标人物但需要建立在充分的证据上,如果仅仅是无端猜测非但不会有收获反而会陷你于不利。”

  “我跟踪叶小姐不是想要争功而是为了大哥您,要是叶小姐真是……”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顾鹤笙换了一张纸重新抄写,“君怡和我相处有两年,不要以为就你知道防患于未然,上到总局下到上海站都对她进行过背景和身份核查,包括我私下也对她有过调查,她要真是共产党不可能通过层层甄别,要么她本身就是干净的要么她就是一名极为厉害的情工,可凭我多年的反谍经验来看她甚至连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基准都达不到,像她这样的水平是不可能通过保密局的内部调查。”

  “共产党最善于伪装,也许叶小姐在您面前所展现的一面也是她精心制造出来的假象。”

  “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你知道麻烦最大的人是谁吗?”

  “谁?”

  “上海保密局副局长相处两年的女朋友,来北平后又被你发现私下与顾纪棠联系,你坚称君怡是共产党就是变相在证明我和爹是她的同党,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或者说你已经做好大义灭亲的准备?”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

  “我知道你没有但事实上你所做之事却是将顾家置于悬崖之上,你可以认为我是当局者迷那爹呢?爹和君怡是初次见面,他在湖广会所约见君怡解释的合情合理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顾鹤笙心平气和反问道,“爹是什么性情你应该很清楚,出门下步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谨小慎微到这等地步就是不想遭人口舌置顾家于危情之中,他心里只有顾家兴旺装不下家国大事,你总不会连爹都怀疑吧?”

  “可行李箱……”

  “一个行李箱说明不了什么,即便我不相信巧合但用在君怡身子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此次到北平的都不是普通共产党,他们隶属于中共一个极为隐蔽的情报系统,其中的情工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对手,在这个系统之中没有君怡的位置,如果她真是共产党并且被委派到北平那我只能质疑这个情报系统首脑的能力。”顾鹤笙波澜不惊道,“另外你需要知道,你的无端猜测非但不会为你带来实际的收效反而会让你和顾家陷入被动,如若此事让谷局长知晓他不会在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谷局长是宁枉勿纵的人他不会允许身边存在有疑点的人,既然顾家不干净你认为他还会信任你吗?”

  顾鹤卿跟随谷正文多年对其行事风格太为熟悉,顾鹤笙这么一说让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爹去会所是约见叶小姐,您这么也会出现在哪里?”

  “我是去救你。”顾鹤笙脱口而出。

  “救我?”

  “你至少猜对了一件事,今晚在湖广会所的确有共产党接头。”顾鹤笙和盘托出,“中社部派人与昆仑重新建立联系,接头地点就安排在湖广会所,至于昆仑是谁和这次接头的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共产党此次接头是谷局长目前在实施一个行动其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你今晚在会所这么一闹险些破坏了这次接头,所造成的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

  “共产党今晚真在湖广会所接头?!”顾鹤卿大吃一惊,“为,为什么我不知道?”

  “谷局长不是所有事都有必要让你知道,而且你也不要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一直想找机会给你一句忠告,你应该和谷局长保持适当的距离,他曾经是共产党变节后成为军统到现在的华北情报机构负责人,他做的每一件事并非像他自己标榜的那样是为党国尽忠,他仇视共产党完全是因为自己过往的经历,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他能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将共产党赶尽杀绝,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自己高枕无忧。”顾鹤笙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向谷正文解释你为什么会带人突袭湖广会所,无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顾家,我建议你最好准备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否则你往后你在北平保密局以及谷正文心里怕是再难立足。”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向谷局长解释,我不会牵连到顾家。”顾鹤卿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哥,我,我今天不该顶撞您。”

  听到这话背身的顾鹤笙心里一软,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手足,闭目无声长叹一声:“鹤卿,你有没有想过退出保密局?”

  “退出?”顾鹤卿皱眉问道,“我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出?”

  “保密局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说直白点里里外外都不干净,哥不想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爹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和你谈过。”顾鹤笙语重心长道,“你就当是尽孝免得爹娘为你担心。”

  “您为什么不退出来?”顾鹤卿不以为意说道。

  “我有自己的使命。”

  “我也有。”顾鹤卿据理力争,“咱们兄弟做的是相同的事,我能理解和支持大哥,为什么您就不能成全我呢?”

  “不一样。”顾鹤笙欲言又止无奈再叹一声。

  “有什么不一样的?”顾鹤卿不解追问,见他不再作答颇为失望,“难怪你和秦哥能成为知己,你们两人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你们明明都是保密局的人却不约而同告诉我,你们和我不一样,我实在想不到不同之处在什么地方。”

  顾鹤笙见他态度坚决不便再多言:“来北平的那些共产党是你负责监视?”

  “是的。”

  “我要在知道这些人的住址以及动向。”

  “现在?”

  “对,必须在今晚上报给我。”顾鹤笙在湖广会所错过了除掉秦景天的机会,他现在是已昆仑的身份进行渗透,如果行动顺利在秦景天从西柏坡带回情报之前他不会再与保密局联系,顾鹤笙决定亡羊补牢务必在秦景天离开北平之前杀掉他,“谷局长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实施,需要一个没在北平出现过的生面孔来负责此次行动,我是谷局长挑选的行动负责人,在此之前我必须掌握这些共产党的行踪。”

  “我马上去办。”

  “如果发现景天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秦哥怎么会和这些共产党在一起?”顾鹤卿一脸惊讶。

  “不该问的事你最好别问,置身事外是在保密局安身立命的法则。”顾鹤笙沉声道,“另外把你安排在六国饭店监视君怡的人都撤了,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我明白。”

  顾鹤卿离开后顾鹤笙继续抄书,只是那笔力透纸背的楷书已不及之前工整,心乱字亦乱,心力交瘁揉着额头走到窗边透口气,自己能搪塞顾鹤卿但却无法说服自己,林林总总的迹象都表面叶君怡身份有待商榷,假若顾鹤卿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顾纪棠的身份就耐人寻味。

  这次回北平同志的安危和敌人的阴谋让顾鹤笙步履维艰,唯一能让自己放松心情的就只剩下久别的家,可弟弟的转变以及父亲扑朔迷离的身份更让自己心乱如麻,加之还要亲手杀掉挚友,所有事涌上心头顾鹤笙感觉神经已紧绷到极点再拉升丝毫便要断裂。

  【2】

  “昆仑同志,昆仑同志!”

  秦景天离开会所按照那个女人的指示上了车,被蒙上头套带到一处房间,四周的窗户都被厚厚窗帘遮掩无法辨识具体位置,和秦景天交谈的是一个戴灰礼帽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

  秦景天知道这不是与自己最终联系的人,面前这个中年人只是负责对自己进行甄别,不到半小时的谈话中秦景天已经出现很多次走神。

  “我之前的上级叫荣康予,保密局捣毁北平情报小组时牺牲,我是在保密局发给剿总督察处的简报上得知这个情况。”秦景天回过神回答男人提出的问题,“有烟吗?”

  男人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放到他面前,目不转睛注视秦景天:“你好像很紧张?”

  “是的。”秦景天与之对视答道,“我从湖广会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保密局的便衣正在对雅间进行搜查,我不清楚是否与这次接头有关,或者说我的身份已经暴露。”

  秦景天是在担心叶君怡,原本以为出现在会所和自己接头的会是她,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灯塔行动将彻底失败但能换来叶君怡的安全,但没想到叶君怡会被顾鹤卿和保密局的便衣堵截,可见江南委派给叶君怡另外的任务,当时自己不能逗留无法知晓后面发生的事,直到现在心里也在揪心她的安危。

  “我们的同志已经了解过情况,保密局特务的出现与你这次接头无关。”

  “今天在会所还有我们的同志?”秦景天漫不经心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现场同志反映保密局很快就撤离也没有抓捕任何人,此事的后续进展已经有同志在跟进。”男人也从烟盒拿出一支烟,“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毕竟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在遇到突发情况时难免会紧张,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聊聊你的近况怎么样?”

  秦景天意识到对面的男人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情工,如果自己有问题在一些关键事情上肯定进行过充分的准备,相反是生活琐事上不会刻意去关注,自己如果甄别一名身份未确定的人员时也会常用这样的方式。

  “和之前没有多大改变。”秦景天吸了一口烟,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决定是否能通过甄别,自己擅于说谎但对面的人同样也擅于拆穿谎言,因此回答必须是真实的,“如果非要说改变那就是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

  “这段时间你过的好吗?”男人目光敏锐,在询问的过程中时刻留意着秦景天表情和肢体的细微变化。

  “这样看你对好是怎么定义的,如果说终日担惊受怕,每一次有人推门进来我都像经历一次煎熬,每天夜里会被细微的声响惊醒,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习惯打开手枪保险,不管去任何地方总怀疑被跟踪,如果这些在你看来是好。”秦景天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那我最近过得还挺不错。”

  “你在害怕?”

  “是很害怕,以至于现在每次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都心惊胆战。”秦景天一边说一边掏出药瓶,抖了几片药在掌心当着对面的人服用,“为你们做事以后我患上了焦虑症,北平共谍案,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称呼这件事,剿总收到保密局的通报上是这样定性的,保密局杀了很多与此事相关的人,我的焦虑症也因此变的严重。”

  男人发现短短几分钟之内秦景天更换了好几个坐姿,这与他所描述的心理和生理状况都很吻合。

  “你是在为人民做事。”男人纠正道。

  “我不知道你们对人民是如何理解,但我认为这个统称太空泛,至少现在的我还无法像你们那样去深刻诠释这个词语,我为你们做的这些更多是因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

  “倒戈相向在不同的阵营有不同的定义,就比如我在你们口中是弃暗投明,而在国党眼里我就是叛徒,可说到底都是出卖原则和灵魂的背叛。”秦景天没有表现出一名变节者的自我标榜,深知此刻说真话的重要性,“既然要出卖灵魂也要选择一个付得起高价的人。”

  “歌德。”男人在缭绕的烟雾中浅笑,这或许是他在审查中遇到最真实的人,饶有兴致问道,“你的灵魂价值多少钱?”

  “再多钱有命花才是钱。”秦景天对答如流道,“我被抽调到剿总司令部之后每天加密的机密电文不计其数,在这里我能得到与广播上截然不同的战局发展情况,从目前局势来看国党丢掉东北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北平就成了扼守华北的前线,国军在东北上百万人都打不赢还指望傅作义能守住北平城?我听过你们发布的双十宣言,与你们合作也是为了将功赎罪保住性命。”

  “你倒是很坦诚但你的觉悟还不够高,你既然听过双十宣言就应该知道我党是团结所有爱国同胞,荣康予同志把你发展成我们自己的同志,是希望你能和我们有一样的信仰和事业。”男人语重心长道,“你刚被发展不久就遭遇敌人大面积清洗,有害怕畏敌情绪完全可以理解但不能太消极悲观。”

  秦景天态度诚恳:“我害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荣康予领导的情报小组被保密局突袭后我一直惴惴不安,担心组织上会认为是我向保密局通风报信。”

  “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组织已经查实了情报小组被敌人破获的真相这与你无关,你无需为此有心理包袱。”男人抽完烟给秦景天倒了一杯水,“你先休息一下。”

  男人起身离开来到一楼的房间,一名女人正等在里面。

  “我认为他没有问题。”

  “确定?”

  “他是一名投机主义者这也是荣康予同志发展他的基础,他今晚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与提交给中社部的档案吻合,他的信仰还需要慢慢建立不过投机主义者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因此对该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都有明确的定位。”男人点头说道,“可以重新与其建立联系。”

  秦景天吸完最后一口烟时看见推门进来的女人,心里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甄别。

  “你好,我叫赫连漪。”女人落落大方伸出手,“荣康予同志牺牲后组织委派我与你建立联络,从现在开始我将是你在北平的上级。”

  秦景天有意识让自己动作僵硬:“你好。”

  “时间紧迫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荣康予同志牺牲前曾向组织汇报你已经获取了敌人东北前线部队电台参数?”

  “是的。”

  “在什么地方?”

  秦景天解开纽扣从衣服夹层中取出纸条递给赫连漪。

  上面杂乱无章的数字和字母让赫连漪表情凝重:“这些都是经过恩尼格码加密后的电文?”

  “是的。”秦景天点头。

  “按照你的要求,组织上已经从其他渠道获得一台密码机,但为了运送安全密码机被拆分,你可能重新组装?”

  “只要零件齐全组装不难但难在调试。”

  “组装和破译加密电文一共需要多少时间?”

  “最快也得三个小时。”

  赫连漪把秦景天带到另一个房间,桌上摆放的正是恩尼格码密码机的零件,秦景天轻车熟路完成组装并译出了全部原码,赫连漪回到一楼将原码与男人手中已截获的敌军电台参数对比结果完全一致。

  赫连漪这才彻底打消了对秦景天的质疑,再次来到楼上:“组织需要你离开北平一段时间。”

  “离开多久?”

  “十天。”

  “去什么地方?”

  “西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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