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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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与孟瑶的简素拙朴,力图掩盖秀色的行为不同,相思从不避讳展现美丽,甚至她还会尽可能地用有限的条件让自己看上去更吸引人。

  这天相思穿着她母亲衣服改小做成的红裙子,唇上涂着红红的胭脂,眉心用胭脂绘了枚梅花钿,脚腕上系着一串银铃铛,每挪一步,就带出一片清澈勾人的脆响。

  在白灿灿的日头下,相思从头到脚浓得化不开的艳,给予包括孟瑶在内的所有男子强烈的冲击。

  她比孟瑶还小一岁,四肢纤细,胸脯平平,与成熟女子比,身段未免乏味些,但眼里眉间,举手投足间放射出的媚态,甚至比思诗阁里最红的花娘还要撩人。

  金光瑶在禁锢在孟瑶的身体里,目迎相思施施然朝自己走来,他用一个成年男子的眼光重新审视相思,得出一个结论:这不该是一个女童应该表现出的样子。

  在思诗阁长大的孩子,由于过早接触男女甚至男男之事,很早就被消磨了天真,大部分很小就会模仿着花娘卖弄色相,当世家的孩子在云深不知处学习庄重和礼节时,这里的孩子正在努力学习笑出怎样的弧度更漂亮,用怎样的神态哭更动人,至于尊严,这不是他们有资格考虑的事。

  相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早熟而放浪的表现让旁人无法庄重待之,连和她最亲近的孟瑶也觉得,相思的未来的归宿,一定是某处秦楼楚馆,如果她的运气好,可能会成为某个暴发户的小妾,在是许多花娘梦寐以求的结局。

  关于相思的记忆匣子被打开,金光瑶的目光渐趋悲悯,他感到按住双臂的力量倏然放松,转过眸去,只见曹子修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相思看,垂涎欲滴的色态昭然若揭。

  孟瑶精疲力竭,靠墙滑坐下。

  铃声终于停下,又是馥郁的香粉气,孟瑶摸了摸鼻子,对身边的一抹红云虚笑了笑:“妹妹,你又偷四姨的香粉攃了?”

  相思痴痴一笑,甜甜笑道:“哥哥出狱,妹妹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哥哥看着也开开心心的。”

  如果孟瑶不知道相思的底细,听见这话,大约会很感动。

  曹子修的态度立即来个大转弯,他凝视相思,轻声细语问:“相思,你是孟兄的妹妹?怎么没有告诉我?”

  听他亲昵口吻,竟和相思是认识的。

  相思翩翩转了个圈儿,并没有回答曹子修的问题,而是笑盈盈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叫奴家等了好久啊。”

  她似喜似嗔地一笑,话却不知是对谁说的。

  曹子修身子酥了半边儿,对孟瑶的狎昵之意尽数转到更为妖艳的相思身上,他吞了口唾沫,昏昏道:“我这不是来了么?相思妹妹,你不知道,一别数日,我日也想你,夜也想你,恨不得化成你贴身穿的小衣,每时每刻贴着你的香肤柔泽…”

  曹子修淫/亵不堪的话语让金光瑶作呕,他离开这样浑浊污秽的日子太久,再回来,已无法适应。

  眼前曹子修的手已搭上相思瘦削的肩膀,并顺着肩膀缓慢往下,用弹琴一般的手势轻点相思的胳膊,安嘉荣也如饥似渴地望着相思,盼着从曹子修那里分一杯羹,独张致和神色古怪,死盯着曹子修的手,似有怒意。

  金光瑶在内心无声冷笑,身躯却不受控制地动了,一枚牛毛细的银针从泛白袖下探出,这银针来自于龙王庙,只要往死穴上刺一下,曹子修就会去见阎王。

  他曾答应过那个教他本领的人,绝不用学来的本领杀人,杀了人,就要被逐出师门,可孟瑶无法眼睁睁看着从小相伴的妹妹成为他人掌中的玩物。

  母亲教过他,男孩儿要保护女孩儿,男性的自尊也不允许他靠一个女子出卖色相逃脱羞辱。

  曹子修就要抓住相思的手腕,孟瑶无声无息地爬起来,袖口对准曹子修的后颈。

  金光瑶看见孟瑶细瘦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此时这还不是一双杀人的手。

  如果另一只拳头没有打在曹子修脸上,他会成为金光瑶第一个杀死的人。

  银针最终被收回,相思拍着手咯咯直笑,她笑得那么放肆,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把曹子修打倒在地的是张致和,他很瘦弱,这一拳却打得格外用力,曹子修两颗门牙就这样飞出去,血珠飘在孟瑶脸上,正好落在眉心的位置,像某个仙门世家点在脸上夸耀智慧的朱砂。

  这一点颜色,让苍白黯淡的少年瞬间明艳起来,比身边娇艳如妖的少女还要艳。

  这明艳只持续一刹那,就像琉璃灯倏然亮了一下,很快黯淡下去,血珠就沿着鼻梁滚下,孟瑶巴掌大的脸上勾勒一道血红的痕迹,恰如他日后要走的追逐权力的路,充满了血腥和伤痛。

  一方秀帕覆上,遮住金光瑶的视线,他看不见外界的争端,只听见曹子修质问张致和为何要打他。

  张致和冷冰冰道:“朋友妻,不可欺!”

  曹子修听不懂张致和意思,捂着嘴巴,要拉着张致和去见先生评理。

  张致和说:“你要这样逼人太甚,我就告诉先生,说你逛窑/子!嫖的还是雏/妓!”

  相思一边替孟瑶擦拭血迹,一边娇滴滴道:“张公子,就是这个姓曹的登徒子,对我纠缠不休!你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致和道:“相思姑娘受惊,我一定禀告先生,非把这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开除出去不可!”

  “好啊,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早想好算计我了对不?”曹子修呜呜骂道,一挥拳又把张致和打倒在地,两人就这样扭打在思诗阁前,引得路人围观。

  安嘉荣忙上去拉架,奈何两个同伴都被愤怒蒙住了双眼,他不仅没拉成,自己也白挨了几拳头。

  孟瑶一把拉起相思,从人群缝隙中钻出,逃进思诗阁中,他听见后方张致和一迭声喊:“相思姑娘!相思姑娘!”

  跑到老鸨面前恶人先告状:“大姨,外面有三个登徒子想拐我妹妹!”

  老鸨一听,脸色一沉,相思可是她打算培养来做花魁,平日里护得跟什么似的,哪儿能轻易给人抢走。

  他到外面一看,果见三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站在门前喊相思,老鸨长眉一竖,叫来龟公对三人棍棒伺候,打得他们呜呼哀哉,抱头鼠窜。

  三人跑走后,孟瑶还把他们姓甚名谁,在哪儿读书都告诉老鸨。

  以他对这老婆娘的了解,明儿个她就会带人上门去闹,不敲个百八十两的绝不会罢手。

  老鸨果然乐开了花,直夸孟瑶机灵,又不无感叹地说:“瑶哥儿,你怎不是个姐儿呢?你要生成个姐儿,一定是妈妈我的贴心小棉袄,左膀右臂!”

  孟瑶心如刀割,面上却乖巧笑了笑:“妈妈,我也很遗憾,自己不是个姐儿。”

  要是个姐儿,孟诗就不会再怀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指望了吧?他也就不必承担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无法实现的期待。

  细香正好在旁边儿,听见孟瑶这句话,嘴巴一歪,漫不经心提醒了一句:“哥儿也能接客呢!”

  老鸨望着孟瑶,满脸堆笑,像在望一颗摇钱树。

  孟瑶微微一笑,天真无邪地问:“妈妈,细香姐姐好像很怕她走以后,咱们的生意会变差呢!”

  老鸨笑意稍敛,问:“什么?谁跟你说细香要走?”

  孟瑶道:“前几日我看见细香姐姐在收拾包裹,把恩客送的东西折成现钱,说是要和秦爷走。”

  秦爷是一位客商,最近常来光顾细香,但出手并不慎阔绰,从不给孟瑶赏钱,楼子里的小厮们都不大愿意伺候他。

  细香脸色惨白,指着孟瑶叱道:“你个小浪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她还要再骂,老鸨已一把揪住她发髻,骂骂咧咧:“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赔钱货!妈妈养你这么大,你竟要和野男人私奔?”

  细香惨叫嚎啕,被老鸨拉扯着上楼去了。

  相思从孟瑶身后闪出来,对细香“呸”了一口,然后亲亲热热地挽住孟瑶的手臂,问:“哥哥,你早发现她要跑,怎么不告诉妈妈?”

  孟瑶不答,偷了盘客人吃剩下的桂花藕粉糕,和相思一块儿寻个角落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他把藕粉糕假想成细香和曹子修等人,狠狠咀嚼,借此宣泄心中的怨毒。

  金光瑶听见孟瑶在心里说:如果有一天老子飞黄腾达,一定要把这个鬼地方烧了。

  相思抱膝坐在孟瑶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说:“哥哥,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去勾搭曹子修他们吗?”

  “那天我去上学堂,你也跟去了吧?”孟瑶咽下最后一块桂花藕粉糕,黯然说,“看见我被他们奚落嘲笑,很得意吧?”

  “哥哥,我不要你去上学读书。”相思嘴一撅,往孟瑶身上一靠,紧紧拥住他,“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孟瑶略微抗拒,但并未挣开相思,轻声道:“那可不成,我陪着你,就没有时间去赚钱,也没有时间学本事,没有钱没有本事,怎么带你离开这儿?”

  “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儿?”相思眼中泛出异样的神采。

  “当然会。”孟瑶垂下眼睫,“我不会让你做花魁的。”

  “我不要做花魁。”相思的脸颊在孟瑶手臂上蹭了蹭,“我要做你的老婆,你说好不好?”

  这句话相思懂事后就经常说,无论是孟诗和思思,还是孟瑶本人,都没有否定过,因为相思性情乖戾,一说不可以,相思就要大闹。

  对相思如此明白的喜爱,孟瑶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也是早慧的,不是没有考虑过长大以后,让相思做他的妻子,这样好像并没什么问题,他这样的出身,能娶到一个妻子已是幸运,不应该挑三拣四。

  但不做,也不会令他觉得遗憾。

  所以孟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把话题叉开:“以后不要做那样的事了,你无法保证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相思却玩味道:“你不觉得瞧他们为我打架很有趣儿吗?”

  “不觉得。”孟瑶被劣质香粉的气味熏得很难受,他轻轻拿下相思纠缠的手臂,第无数次披露对她早熟装扮的不喜:“我不喜欢女孩子化浓妆,你不是喜欢扮仙姝吗?话本上那些仙姝,有哪个是浓妆艳抹的?”

  相思怔了怔,孟瑶不经意的话伤到了她。

  眼眶倏然湿润了,眼泪一滴滴落下,弄花了精致的妆容,她问:“你梦想娶一个穿白衣服的仙子做老婆,对不对?”

  孟瑶沉默不语,他深深垂下头,对被窥破的痴心妄想感到羞耻。

  他的确幻想过遇见一位如皑皑白雪般冰清玉洁的仙子,带他离开这处污浊。

  人生已经足够艰难,连幻想都不能够吗?

  “白日做梦!仙子怎可能瞧上一个妓/女生的儿子?没准儿还会嫌你是邪魔歪道,一剑捅死你呢!”

  相思引红袖揾泪,说出一句类似诅咒的话。

  孟瑶的心像滚过荆棘丛,霎时血肉模糊。

  “这不劳你操心。”他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首次用不善的态度面对相思,又反击似地,冷笑着说:“我娶谁,总归都不会娶你,你想嫁给一个妓/女生的儿子,岂非自甘下贱?”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金光瑶被禁锢在孟瑶的身体里,无法控制孟瑶的身体和思想,但孟瑶的痛苦和压抑都能一一传递给他,这一切都过于真实,真实到令他绝望。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他怕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困在这个没有月亮的鬼地方!

  孟瑶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待来到孟诗门前站定,才想起来母亲在接客,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门内传来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伴杂小声的啜泣。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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